📝 文:鍾曉烽
要談媒體和集體記憶之間的關係,先要由時間說起。歷史上,不同的大眾媒體面世,都改變人類如何安排時間,還有感受時間的方式。透過不斷重複廣播節慶或假期相關的消息、定時定候播放特定的節目,電視有效製造社會大眾的公共時間( Common public time),形成一個集體記憶共享平台。在娛樂消遺的選擇相對匱乏的年代,「日頭猛做,到依家輕鬆下,食過晚飯,要休息返一陣」,令綜藝節目《歡樂今宵》成為香港普羅大眾的集體回憶。除了娛樂,大眾媒體所報導的重大新聞事件,亦可能構成集體回憶。我們不一定親身經歷過,這些「回憶」卻可以透過大眾媒體、家庭還有教育制度反覆論述、跨代傳遞,讓我們想像「香港人就是如此」。
可是,面對數碼科技、互聯網的衝擊,尤其是社交媒體的普及,我們如何「組織」集體記憶呢?首先,社交媒體驟眼看有助我們建立一系列時間檔案 (Archive),例如 Facebook 的相簿設計,近年甚至新增大事回顧,都可以將我們的生活瞬間紀錄下來。然而,與傳統的檔案概念不同,一般使用者或許很少主動回顧歷史,而社交媒體的版面不斷更新,內容變得更加流動,社交媒體的使用者其實較多是「更新檔案量」,而甚少「回顧記憶」。此外,雖然我們平常很少察覺,即使是相當要好的 Facebook friend,你的臉書世界其實跟我的可以大相逕庭,所謂「集體」的概念變得散裂。將一段段記憶形成有連貫性、有序次的敘事,是構成集體回憶的重要條件。在「Update 便是硬道理」的社交媒體世界,所謂單一或主流的集體記憶難以形成,更多時候是連結式記憶 (Connective memory),依靠著用戶間的關聯性、Facebook 公司內部才知曉的多重計算式,組成一個個沒有太多交接的社交網絡,內容互相轉載不斷 Loop。
以上的討論,主要是分析 Facebook 的情況。回望過去十年,社交媒體平台愈變愈多,就算功能趨同,平台的技術特性卻可透視我們對時間和記憶的認知。時下在年青人圈子較流行的 Snapchat,訊息會在選定的時間內自動刪除,讓記憶不留痕跡。我們可以想像,新生代出生和成長在社交媒體、影像串流當道的年頭,他日若果「講起嚿時」,又會是怎樣的記憶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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🏞圖片來源:TVB 電視廣播有限公司——《歡樂今宵》劇照